Λόγος |最终的答案终于完全向我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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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 16,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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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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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一个时刻我突然意识到,博士论文也许就是我学术研究的终点,不是因为我丧失了激情,而是因为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将我点亮的问题的最终答案。或者,与其说我找到了答案,不如说我其实始终在我关切的问题域中徘徊,而如今它终于清晰地向我显现了。
我究竟是如何走到「自我 – 他者」这个关系问题中的呢?
好像是硕士那次在图卢兹开会,会议结束后大家一起去加龙河边喝酒,法国的夜总给我一种很热烈又很潮湿的感觉,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切的开端。直到刚刚翻过去的日记,发现其实是之后的二月在巴塞罗那,我们把Anna从俄罗斯请来加入我们的小组一起参加Atelier。我在日记里写:
她是很成熟的那种女人,有着不加矫饰的漂亮,完全不温柔但叫我名字时会很认真地发音,是我不会娶但一定要约出来喝酒的那种聪明女人。中午我陪她吃午餐,她点了大块的牛排,我在一边吃沙拉边听她讲 Levinas 。我那时候在 Wuppertal 整日整夜读 Husserl ,哪儿读过 Levinas 。后来下午的研讨会很成功,反响很好,大家都很开心。我最后讲的是胡赛尔的 Intersubjektivität 还有将 Epoché 现象学应用于他者关系的问题。所有会议结束的晚上,大家都完全放松掉了,光着脚坐在海滩上喝酒,很多人喝多,跑到海里唱歌,沙滩上后来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天虽然很黑,但很晴。Anna 点起烟,问我,你为什么关心「他人」的问题?这一瞬间好像把我问住了,我第一反应是想起之前听王恒在南大讲欧陆哲学时举的一个例子:电梯门打开,我出电梯向外走,一个人不等我走出去便撞上来,同时还对我破口大骂「走路不长眼睛?」我把这个例子讲给 Anna 听,我说,在中国,这种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现象随处可见,我想搞清楚。Anna 说,你搞 Levinas 吧。我说好。
正感叹原来如此,眼睛又瞟到几个月后的一条:
明明早就决定要做现象学与分析哲学的比较研究,现在看着眼前 Levinas 对 Heidegger 主体哲学的批判头晕眼花。为什么不继续搞你的 Husserl ?我生命里目前为止的这些重要决定永远被漂亮女人打乱。但谁能赢过漂亮女人?唉。
萧师看到这里恐怕又要笑我。但我已经长成了不会被漂亮女人打动的漂亮女人。
我至今记得我第一次读 Totalité et Infini 的时候那种完完全全的被打动。在德累斯顿的那些夜晚,我坐在窗边一边读,一边流泪。那个时候我还不清楚「宗教性」的视角何以区别自康德以来的认识论视角,只是单纯地为他字里行间的那种悲悯而久久动容。最近开始读 Martin Buber 的 Ich und Du ,这熟悉的犹太教哲学家的文风以及思维进路让我想起之前友人说的一句话:
「神学在什么意义上是反逻各斯的?不是认识,而是启示。」
无论是世间的事物,抑或是他人,我们应该始终站在与他/她/它们的「联系」里,让他们永远保持鲜活,而不是将所有异于我之物统统把握、主体化为我的对象。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被同化为我的所有物。「恋物」是可耻的。但硕士时期的我还没有领悟到这里。
硕士时候还总是想要关切一些比较宏大的东西,比如什么是「乌托邦」、什么是比「民族 – 国家」更好的政治性组织形式。现在想来,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博后的题,毕竟在完成构建哲学体系之后,我总还是需要考虑实践层面的问题,不让一切沦为虚构的概念游戏。
关于实践的面向,最近看到有趣的事情是有关「语言」。尼采的「主 – 谓」逻辑的语法批判暂先按下不表,因为那些前所未闻的土著民族的「前语法句式」实在出乎意料的可爱。比如,我们说:「走得太远」,祖鲁人会说:「那里有某个人大声喊道:妈妈呀,我迷路了」;还有火地岛人,他们有一个词的意思是「两人面面相觑,都指望能有人来,把他们两个很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做了」。
意义在活生生的情境中跳动,而非在固定的概念中僵死。不存在实体与属性。不存在因和果。这是原初的、真正的统一。
我问萧师,这种低贱的伦理学问题是否值得一审,萧师回道:这已不是伦理学问题。这是认识论的问题。我恍然。
我是如何认识自我的不重要。我是如何认识他者的也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如何在认识他者之后重新认识自我。如我在硕论中所言,这是一个从「植物」到「动物」到「人」的两次转向。尼采说,人是从动物到超人的绳索。我喜欢绳索这个比喻,暗示着危险。尼采的危险也许指向退化。我的危险指向泛滥,指向个体极端审美主义的问题。也许不受限制的激情也是一种退化,这也是我自己需要警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