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sée｜在探险与矛盾之间：Emil Holub 的南非田野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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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18,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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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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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逛博物馆时，我经常会忽略那些以「某个人」作为宣传的展厅，但是今天当我在宣传册上看到捷克探险家 Emil Holub （埃米尔 · 霍卢布）的展览时，却在一瞬间决定：一定要去参观。
开始对人类学家的田野过程感到好奇，一定要归功于《天真的人类学家》这本书。我实在是对他们的田野笔记太好奇了——在被整理出版之前，那些散落在各个破旧本子中的最初的草稿究竟长什么样子？那些因天气、心情等各种原因而导致的凌乱不一的字迹，那些有趣的地形图，还有充满异域风情的静物写生，以及数不清的动物学、植物学插图，一切都如此吸引我。
今天，在 Emil Holub 的展出中，我终于如愿以偿。
Emil Holub 是一位著名的捷克探险家、医生和制图师，在19世纪后期对南部非洲的探索作出了重要贡献。受到苏格兰探险家和传教士 David Livingstone 的启发，Holub 曾两次前往南非进行探险与考察，在南非逗留了一共约十一年。
这张地图展示了 Holub 在非洲的探险路线。地图上标注了他第一次（用绿色表示）和第二次（用红色表示）的非洲探险行程：
Holub 的探险从南非的开普地区（Kapsko）开始，终点位于赞比西河附近的 Tokove 区域。这两次探险覆盖了南部非洲的广阔区域。
探险经过的主要地点包括Port Elizabeth、Grahamstown、Colesberg、Bloemfontein、Shoshong、Old Tati 等。这些地点都是当时非洲南部的重要据点和城市，此外，他还经过了多个王国和部落区域，如 Lozi 、Ngwato 、Rolong王国等。
1872 年 5 月，Holub 踏上了他的第一次非洲探险之旅。他于 7 月初抵达开普敦。霍卢布的主要目标是从南到北穿越非洲大陆。他通过行医赚取旅费。
1873 年春天，他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试探性探险。同年 11 月，他从 Dutoitspan 镇出发，开始了他的第二次探险，其目标是穿越赞比西河，并沿其路线北上至安哥拉，再到刚果，最后到达苏丹。然而，他的探险在 Shoshong 提前结束，他于 1874 年 4 月返回 Dutoitspan 。
1875 年 3 月初，Holub 的第一次非洲探险的最后阶段开始了。虽然他到达了赞比西河并向上游探索了几天，但严重的健康问题和一次船只事故迫使他返回。他没有再组织新的探险，并决定返回布拉格。
通过这次探险，Holub 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知识，为他后来的探险活动奠定了基础。尽管遇到诸多困难，他的努力为非洲探险史增添了重要的一章。
我最喜欢的展区是 Holub 探险期间的绘画和日记笔记。
Holub 称得上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画家，尤其体现在他的水彩作品上。这些作品大多基于较小的、较旧的铅笔素描，描绘了南非的原住民和民族学对象。Holub 的水彩画直接反映了现实观察，没有经过刻意修饰，因此具有很高的文献价值。
Holub 绘制的水彩画，题为「基什舞者的面具」。
这种直接的视觉记录反映了基什（Kishi）当时的文化习俗和艺术风格。
在日记和笔记中，Holub 详细记录了他在非洲探险期间的经历，日记和笔记中布满了他的绘画。他的医学实践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记录的。这些日记不仅通过文字叙述了探险家的冒险故事，而且还有其物质方面的记录：在 1875 年 10 月，当 Holub 用完纸后，他通过将报纸的未印刷边缘粘在一起制作了下一本日记。
尽管 Holub 在前往非洲之前几乎都是用德语写作，但他的第一本非洲日记几乎没有捷克文，这也反映出他当时对国家的情怀。
在读过《天真的人类学家》后，我对许多事物都有了新的认识，比如在展厅播放的影视资料片中，当我看到 Holub 身边一行白人中跟着一个黑人小哥时，我马上意识到「这是 Holub 的向导」。
还有一幅水粉画，画着一个像马戏团一样的建筑，画作旁边展出了一条由宝贝编织而成的腰带，描述中称其为「魔法腰带」，我马上意识到，这个小屋应该是这个部落的巫师的住所，里面装着的是进行宗教仪式所需要的工具和护身符。我猜对了——这是 Holub 画的 Lozi 巫师 Sipopa 的房子。
在 Lozi 文化展区还看到了两根我以前会认为是牙签的东西，现在我知道它们是「发针」（Hairpin），用于固定和装饰头发。右边是象牙哨。
Lozi 族的两个鼻烟壶，左边是象牙的，右边是葫芦的。
当然，在人类学家的展览中，「主流文化中心主义」与「原住民文化」间的张力永远是逃不开的话题。在 Holub 的收藏中，有一些物品直接反映了权力滥用和压迫。殖民者不仅带来了「文明」，还带来了对当地文化和社会结构的破坏。这些物品不仅象征着殖民力量，还代表了被征服者的痛苦和失落。
展出中陈列了一些象征着殖民主义的物品，比如烟草相关的制品。除了日常生活中会使用的烟斗与烟草袋之外，还有位于图中左上角这种烟草捆。这些捆绑好的烟草暗示了殖民时期的贸易形式和可能存在的剥削性经济活动。
Holub 本人对殖民主义的态度是矛盾的：他既是支持者也是反对者。他第一次非洲探险的目标之一是为他的捷克同胞勘探土地，而在第二次探险中，他希望对某些地区进行殖民，同时又严厉批评伴随殖民扩张而来的各种暴力行为。
一个使我印象深刻的展品是一组 Holub 从桑人（San people）那里强行获取的岩刻画。
岩刻很早以前就引起了探险者和收藏家的注意。在今天的博茨瓦纳与纳米比亚交界地区，Holub 发现了一面描绘着犀牛、长颈鹿和鸟类的岩刻，Holub 将其视为「原始艺术」，并将其搬运回欧洲。
然而，这一行为在当时已引发争议。根据 Holub 当时的记录，开普地区的英国当局拒绝为这件文物发放出口许可。他最终不得不通过私人途径将其运出。这块岩石雕刻最终在 1885 年维也纳世界博览会中展出，并随后运往布拉格。
在 Holub 看来，他是在拯救这些艺术品，否则它们会因自然环境的影响而毁坏，同时，他也有义务向更广泛的公众展示这些独特的作品。在当前关于博物馆去殖民化和归还「被盗」文物的讨论中，这些岩刻画在某种程度上成功展示了殖民主义对原住民文化的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