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élos ｜2024 年终总结
date
Jan 15, 2025
slug
2024
status
Published
tags
年终总结
summary
type
Post
从 2024 的末尾一直到 2025 的开端，一直处在一个很尴尬的状态——度假中，但生病。整个人每天无所事事，却也无精打采，以至于直到今天才开始动笔。这一年好像过得很简单，一直在赶 due ：
- 先是系主任要过 60 大寿，和同事一起为他准备了一卷文集作为生辰礼；
- 庆生贺文刚交上去没几天，另一位同事又传来消息，我导师今年 70 周岁，也要准备一份庆生文集！实际上这时候我的日程已经很紧了，因为
- 七八两个月我计划好要留给海德格尔的那本译著做收尾工作
好在有一天文思泉涌，想到了非常感兴趣的 idea ，又拜托同事推迟了提交日期，这才最终不负师恩。
我一直想认真为我导写一篇东西。我后来逐渐发现，当年我和同门自认为颇具原创性的洞见，其实不过是我导思想的开枝散叶罢了。在准备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意外发现了我导两年前写的一篇文章，文章结论是当年我们聊天时我的灵感。那一刻我的心情真的十分复杂：本以为自己抛出了一个有点艰深的问题，没想到他老人家寥寥几笔就点透了很多我仅仅浅触的位面。但我也明白，我的思考并不会与他如出一辙，我会用我的思考所扎下的根，开出不一样的东西。虽然有时候也会有点苦恼于我导的思想对我影响太深了，但苦乐相伴，这种体验也是值得。
事实上我经常觉得我导给我提供的情绪价值远远大于学术价值，因为每次想到他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很幸福的感觉，永远永远地被他肯定着，但其实这种幸福正是源于他在学术上永远托着我，给我我自己都无法想像的自由，我知道我一切都做得很好，也经常听到各种夸奖，但我导总是在学术上给我回馈的同时再给我肯定，这种肯定就变成了一种很复杂的、包裹着学术之爱的东西，我这个人总是很自信，我的自信也从不由别人身上来，但是导被托着的感觉真的很好，真的很好。今年非常令人伤心地收到了很多份学术界的讣告，真心希望我的师友都能健康平安。
这一年另外比较满意的一点是运动的频率。上半年经常出门观鸟，下半年去山里采了很多次蘑菇。在山间和树林中用二倍镜记录的时候仿佛穿梭在异次元的奇妙王国。有一次收拾洗碗机的时候，听了一集讲观鸟的 podcast ，里面的一位嘉宾说「观鸟」这个爱好彷佛为她的世界新添了一个「图层」，让她的灵魂被自然牵引走向更深处。我亦有此感。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初遇罗宾的那天，我被草垛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着，追着那簇橘色火焰般跳跃的小小身影，追过一片又一片草丛，穿过树林和乱石，终于它落在树梢，就在我举起望远镜的那一瞬，她扑棱棱地飞走了。发现她飞走的那个瞬间我呆愣了几秒——这是何处？我何时竟已走了这么远？学了十年哲学，如今竟是要在自己身上重思「在场」二字。每次拿着望远镜在山林间穿行，看着那些我从没细心观察过的小鸟、植物甚至昆虫，我都觉得我是如此真实地活着，世界以另一种面貌向我展开。就是在无数的如此的时刻，我意识到我在意了太久自己身上的人性的一面，太人性的一面，我遗忘了一种动物性，那种对原始的、自然的回盼，我要找回这种感觉。
今年还去爬了很多次墙，作为奖励，等回去了打算买一双攀岩鞋。一次从岩馆回来的路上和萧师聊到 Gymtimidation「健身房恐惧」。现代人去健身房真的给我一种看动物园里动物的刻板行为的感觉，那些器械不让我觉得快乐，之前本科的时候我妈豪掷万把块钱给我请私教的经历让我觉得好像上班，是一种打着「健康」的旗号却需要强迫自己才能做到的事。但在岩馆的我是快乐的，爬墙真的真的很快乐，在墙上的时候我的大脑是放空的，凭着动物的攀岩本能调动自己的四肢以及全身的肌肉，手脚并用、满墙乱爬，爬到最高点松手让自己一瞬坠落的感觉眩晕又让我上瘾。我不觉得自己是为了某个「目的」才必须要去运动，如果快乐不算目的。九月还和萧师一起去了 IFSC 攀岩世界杯，看了最后一场女子 semi-final 和 final ，真的很感动，女性的力量、女性的坚韧、女性间的友情。
下半年完成的大事就是结束了海德格尔导论的翻译工作。读多了海德格尔就会发现他确实有一种美，但这种美不是他所谈论的「诗」带给他的，而是古希腊带给他的，他只是反射了太阳的光，这是他的恩赐。九月，翻译项目结束的月份，我写：“我的心一半充盈一半枯萎”。结束翻译项目之后，一个难得的体会是开始可以理解那些所谓的「不合群」的人，或者说我也许也已经不在意我是否会成为他人眼中「不合群」的人，因为我认识到，我就是那种会在人情中自我消耗的人，我已经快乐地自我消耗了很多很多年，这不是不对，我知道有些人注定就是需要人情托起自己的，只是我现在希望自己可以完全支配我的时间，我脑子里那些我想要做的事，我要用我全部的激情一件一件完成，另外的时间我要尽情探索这个世界和我自己，我应该让我的根系更多地与大地连结，而不是与无关的菌丝共生。虽然以后不再接这种人情的活儿了（太熬人了，第一次在脑袋顶上同时发现了 11 根白头发的体验太震惊了，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但是翻译本身还是很有乐趣的，以后吃喝不愁的话做翻译工作也挺好，翻译喜欢的领域的书，每天都能看到学到好玩的事。桥豆麻袋，原来这就是卜神的乐趣吗！理解卜神，成为卜神！
另外值得一记的是 Linux.do 。从 DeepLX api 摸到了论坛，去 telegram 找邀请码，沉迷论坛，虽然什么都看不懂还是一刷刷一整晚，摸索着申请了甲骨文云的虚拟机，自建了 Wordpress 博客站点（虽然以夭折告终），搞了个微信公众号订阅的 rss （这个成功了！论坛上至今每天仍能收到心心！）。那时候刚刚接触 linux ，每天都非常亢奋，像一块疯了的海绵。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虽然有时候看到身边的朋友表露出对自己工作的热爱，我真心为 ta 们感到高兴，但我知道我还不想甚至不能去上班。我在嘟嘟里写：“我最庆幸的事情之一就是没有在去年疯狂沉迷 UX 的时候去找个工作，因为我现在又开始疯狂沉迷 Linux 了，而且我再回首看之前那些 ux project 的时候，我意识到了某种淡淡的、喜新厌旧的心态，虽然只有一点点。” 我希望在时间还充裕的时候，探索更多的东西，我喜欢学习，我可以一直学习下去，被那些让我感到熟悉的事物包围只会让我感到，厌倦。哲学内部已经少有我不理解的东西了，所以我才要出走。
本以为今年彻底撒手了 VN ，但翻看工作日志发现其实申请备案是三月的事，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了，那种投身其中的热忱，那种想要为了某件事情燃尽一切的感觉。我一直觉得，如果 VN 能给在国内的人提供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便利，我也会觉得自己的努力不是虚妄的。今年也想了很多次妈妈，白天还是夜晚，经常想起她。她谈恋爱后我开始拿捏不好与她联系的频率，虽然我能感受到她也很想我。无论如何今年夏天要接她来布拉格玩，她已经很久没来欧洲了，我翻看之前的照片，我们在易北河边的草地上喝酒，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我希望她永远感受到那种幸福。
其实年末的时候对新的一年有一些愿望。因为某一天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其实每一年能安安静静地在家读书的时间是很少的，多数时候是被大大小小的事情环绕着，脑子也总是被很多计划和念头占据。如果对 2025 有什么平凡的期许，那就是让我多过一些平淡安稳的日子，什么都不要想，就窝在沙发上看书。如果这不能成为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新的一年可以努力把事务性工作压缩在更短的时间内完成，不要像摊煎饼一样摊得每个月到处都是。另外比较俗的一点是也是时候开始考虑养家糊口的问题。2025 年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年份，希望可以做成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事情，为创业做一些积累。总体来说这一年学术复健工作我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明年可以尝试一下 hard level 。但也是在密集地阅读了大量高质量二手文献后，我意识到自己对嚼死人故事的兴趣越来越少了，前辈已做得足够好，我已不想再去做那些半新不旧的东西，我想要去做那些让我颤栗的事。无论是 digital humanities 还是创业，就让这些新的经验冲刷我吧，我期待这一切，未知，或者失败，我都不畏惧。
20250115 22:27 于潮白河畔